五米内外

夜色笼罩了整座城市，秋末的寒风正在肆虐。凄迷的月光下，人们行色匆匆，慌乱的步履似乎想避开寒冷无情的追击。层层叠叠的树影将黑暗蔓延，这是闭幕后的冷清，还是开场前的铺垫？我背着满满一包的疲惫，倚着公汽站牌，等着被载回温暖的家。

“啊——”透过车流的喧嚣，一声惊叫隐约传入我的耳朵，声音很尖很细。我抬头望去，街对面一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红色上衣，个子小小的，远远看着很像一个圆球。显然，刚才的惊叫就是他发出的。天色渐晚，只有我肯充当这幕戏剧的观众。

小男孩的身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弯腰紧紧嵌住小男孩的手臂。小男孩则拼命挣脱着，两条腿不停地在地上蹭着，却始终无法与中年男人的力量相抗衡。风撩起他们的头发，好像在为他们摇旗助威。大街两旁的距离很远，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没过多久，又过去了一个男人，身上一件辨不清颜色的大衣，立起的衣领遮住了他的容颜。他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便俯身拦腰抱住小男孩。又是几声惊叫传来，小男孩挣扎得更厉害了。扭动着的身躯，挥舞着的拳头，踢来踢去的双脚，都彷佛在传递一个危险的讯号……

“人贩子。”当这三个字从我脑中闪过时，眼前的一切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一阵彻骨的寒风袭来。我好像看到了小男孩涨红的脸颊，惊恐的双眼，还有那两个男人满脸的奸笑……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我的心被提了起来。

忽然，我身边跑过一个男人，他大喊着一个名字冲向街对面。我想，这应该是小男孩的爸爸了，小男孩终于得救了！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着。正当我安下心来时，却见那个男人与两个“人贩子”擦肩而过，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平复的心情再度激起波澜：难道那个男人不是小男孩的家人？

我焦急地望向小男孩。而当我终于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时，却如同一个闪电凌空劈下，在我脑中炫出耀眼的光——这哪里是两个“人贩子”企图绑走小男孩？分明是两个大人在和孩子玩耍！

的确，“西装男人”正轻轻托住小男孩的手臂；“大衣男人”也不过是扶着小男孩的腰在逗他玩。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温暖而慈爱。小男孩兴奋得手舞足蹈，不时发出几声尖细的笑声……淡淡的月光，和善的大人和活泼的孩子，多么美丽的图画！但它在几秒钟之前，却是那样“危急”的场面。

我回头，公交车呼啸而至。踏上车，望着窗外那段我走过的路程，不过五米而已，却决定了我看到的，是悲剧还是喜剧。

很多时候，走过那五米，会发现，眼前是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