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三月江南，烟雨里又开始弥散春的气息。青草附满墙垣，我诚实的味蕾开始疯狂地思念家的滋味——一笼一笼蒸出的糯米青团，沁着水乡特有的烟气，撩人归。

我在异乡，梦里都是青青苇叶糯米香，这是只有原乡人才能品出的故乡滋味。

订票回家，南下，马不停蹄。三月春色里，归心似箭。

母亲已经在门口等着，我拖着大包小包几乎是撞进家门的。迎面扑来满鼻子的青团香味，来不及休息，匆匆洗了手便开始大快朵颐。一咬一口青草香，自家制的豆沙馅，微甜，不腻，绝不粘牙，一团软糯，带着苇叶，拈在指尖，满心欢喜，故乡的滋味开始自由散漫地在舌尖上舞蹈。小小的青团，将故乡三月烂漫天光尽裹。

我的假期很短，三天极快，就要离家。

那一天我起床很早，准备收拾行李，却发现厨房的灯亮着。

桌上搁着水盆、面团，还有新酿的青草汁。母亲坐在那里，灯色很暗，映得她头上几绺灰白的发都十分不明。她正在做青团。

我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妈……”

母亲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略微有点惊讶，但很快笑道：“起这么早干嘛，不多睡会儿？我晚一点送你去车站……”

我走进去坐下来，同她一起揉面：“做这么多青团子干什么？家里不是还有一些么，又吃不掉……”

“给你带去学校呀。”母亲仍然笑道，“晓得你爱吃，总要最新鲜的给你带走才好。”

她微微低头，手中和着青草汁的面团上下翻飞，极是灵活。母亲的笑容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极远，远到我几乎要看不清了……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眼前一片。

家乡的滋味，裹在面团里，渗在香甜的豆沙馅里，总也尝不够，而这一瞬，我忽然明白，牵绊我的，并非只是足蹈在我舌尖的香甜，母亲的爱和挂念，早已经融进了苇叶青团、故乡的滋味中。

三月江南好风景，再甜再软再糯的青团，也不及母亲亲手制作的心意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