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如此后悔过

大伯走了，那个柴门小院彻底空了。

刚得知这个噩耗时，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大伯苍老黝黑却朴实憨厚的笑容，随之而来的就是如潮水涌向我的后悔与悲恸。

已记不清是多少个日子没有再回到那个小院子看过他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我还未长大成人，还未来得及报答您，您怎么，就走了呢？

闭上眼，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里。

大伯的院子边上就是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一习春风柔柔抚过，金黄色的花瓣微微摆动，就像表姐连衣裙的衣袂一样好看。蜿蜒曲折的小窄路一直伸向看不见的远方，时而有一辆拖拉机或摩托车“呼啦啦”地开过，两边的柏树叶子沙沙作响——乡间的春景总是这般美好。尽管总是沉醉于这明媚的春光之中，但这美在年幼的我看来还不足以同大伯做的饭菜一较高低。轻轻动了动鼻子，闻到熟悉的肉香，就站起身子拍拍手，端着刚刚还在屁股底下的小马扎窜回院子里，有时还会差点被门槛绊一跤。

今天做的是红烧肉哩！顾不得洗手，我抓起独属于我的小勺子就伸向红烧肉。大伯把豆角端上来，看见我已经吃的满嘴是油，忍不住失笑一句：“慢点吃，没人抢你的。”确实没人抢我的，接下来一顿饭里，他夹的红烧肉全不是向自己碗里的，而是都给了我。

尚且年幼的我，只知道吃下每一块他放进来的肉。如果，如果时光能够回转，我宁愿不吃一块，只想他能吃一口他半辈子没尝过的肉，还能扬着慈爱的笑注视着我，就好了。

童年的每个暑假，我都会跑回他的院子看望他。可再到后来，长大了的我忙于追求自己的诗与远方，逐渐淡忘了那个院子里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香味儿……学业越来越忙，记不清几年没回去了，是四年、还是五年？脑海中他的身影似乎也跟着时间的流转慢慢淡去，但如今再回想起来，我闭着眼，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滚滚落下。

大伯卧床不起，到最后一刻还念着我呢……

心脏好像被谁攥紧了一样，强烈的后悔之意铺天盖地地袭来。时至今日，我从未如此埋怨过自己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为什么等错过了才又想起他的好，再又追悔莫及呢？

我哭着趴进被子里，回想起一段词，如今再合适不过了：

“好像忘掉一切，沉睡下去。我无处可去。我已经无法在回到你的身边，你真的离我太远太远……”

我也想沉睡下去。在梦里，总会有一座小院微微敞开着柴门，里面有坐在躺椅上的大伯，音容相貌，一如当年。

来源公众号：浅尝辄止、365在线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