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一、黑色前奏

一九三七年。六月飞霜。

凛冽的严冬降临在中国土地上。风开始刮，雪开始飘。七月七日这个清朗的夜晚，没有虫鸣，没有微风。炮火坠落到卢沟桥。日寇睁着贪欲的眼睛，向这个丰饶之地扫视张望。火焰蹿起。跳跃。延伸。把落难人们的皮肉烧得霹雳啪啦响。侵略者的脸挂着亢奋嚣张的神情。血光中他们的脸显得狰狞。

老人黯黯地叹息：中国来了一群兽。

二、苦难至

这是明亮的夏日。天光晃晃的。

原野上的黄花菜个儿窜得老高。羊角辫的姑娘提着篮子一脸的明媚。她们在原野里跳、跑或欢笑，唱着山歌。

她们看见了天空上隆隆作响的大鸟。

她们呼着伴，指着天：

哎，姐儿们！大鸟！大鸟！

日光可能有点灿然。她们看不见大鸟落下什么。只觉得——

一声巨响。疼痛。火辣辣的。然后——

一切便静止了。呼吸，也停了。

小不点儿从姐姐的身体下爬出。脸上有黑漆漆的泥巴。粘了血。柔弱的黄花菜折毁了，淹没在姑娘的鲜血中。姑娘们横七竖八地倒着。血是温热的。血渗入了泥层。小不点儿看看天。明晃晃的，十分刺眼。她坐在田埂上，呆呆地，一言不发。看着浓烟散去。

风越来越大。远处的旷野上传来凄烈的小孩哭声。

——可是，村里已经没人能听得到了。

三、屠杀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

寒风萧萧。城市的街道空旷寂寥。

战争的风早已吹到。黑色的恐惧笼罩着这座繁华的城。国民党——这座城原本的守护神撤了，有钱的人跑了，剩下的人们窝在这风摇雨摧的城里。迫近死亡的感觉让人窒息。

封锁了城门。日寇的脚步声响亮得让人疼痛。好吧，一个不留。

人们无处可躲。逃吧，有路就逃吧。死亡无处不在。挎了包袱，扯着孩子。泪水弄脏了脸。

老人说：别管我这老骨头，走吧。

枪声四起。弹药开始嗷叫。人性开始泯灭。刽子手的屠刀下重复着死亡的方式。

沾着血的刺刀从肉体中进入，抽出。不断地不断地。身体被利器凌空掀起，撕裂着坠落进尸体堆里。

男人冲到前方，成了第一层活靶，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有妇女被推倒。淫虐的笑声。衣服被剥落。刺刀落在胸口。

这是光天化日。

刺刀划破孕妇的肚皮。剥落胎儿如同剥落荔枝一样轻易。

把人的骨头像柴一样劈，把人的肌肉如牲畜一样剁。

日寇的炮弹无休止地坠落，浓烟、火光、嘶喊声交织着，交织着……血肉模糊。

杀人是比赛，杀人是娱乐，杀人有奖赏。一阵阵发颤的癫笑。反抗的惩罚是刺刀。

尸积成山，血流成河。而日寇，却在南京城上庆贺胜利……

若你长了一双蔑视生命、麻木鲜血的眼睛，你就是出卖了光、亵渎了色彩，你就是禽兽，你就是败类——松井石根、冢田攻，魔鬼的代号……

南京，成了活地狱。下关江水哗哗，如凄惨的哭声。远处，传来歌声。

……自从苦难平地起……奸淫掳掠苦难当……苦难当奔他方……骨肉离散父母丧……

四、混乱

烽火持续着。和平的日子似乎那样遥遥无期。西方的战争也打响了。犹太人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苦难不期而至。法西斯仍在张牙舞爪——打散了亲人，吞噬着人民，扩散着黑暗……

战争的元凶有的崇尚艺术，有的信仰上帝，但却制造了无数个人间地狱。

无数的知青沉沦，无数的勇士牺牲，无数的人民苟且偷生……

五、希望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

前进！

进！”

这是一个崭新的日子，东方露出了曙光。人们唱着振奋的歌，迎来了毛主席，迎来了共产党，迎来了爱国军民。大家纷纷走上战场。他们说：要尽我的力量。我爱我们的祖国。然后一起把拳头攥得紧紧的。彼此望着。眼神是坚定的。

六、沿路前进

热爱和平的人民在斗争，力持正义的人民在斗争。斗争是粮食、土地。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英勇的烈士啊，你还要活下去。要像坚强的岩石、威严的城堡。你要用你的刚毅与力量，粉碎敌人的乌龟壳……

七、曙光

希望像一条无尽头的道路。苏联踏着这条路来了。西方，德、意侵略者终于被赶跑了。如今这条道路又延伸到了东方。最后的战役，终于打响了。

是的，背水一战，我们都不害怕。

八、那秋

秋天。金色的太阳折射着清白与希望。天空许久因烽火而漠漠无色，当云雾逐渐散尽，鲜血换来了星晴的夜晚。

一位老兵坐在防空洞。他的腿受伤了。师长没允许他上战场。他枪上的油漆已经剥落，此刻正忠诚地竖在他手上颤抖。老兵起初还是嚷嚷着要负伤上战场，但现在他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不曾理会什么。任防空洞外炮声连绵，起而又落。

老兵点燃了一支半截的烟卷。白色的烟雾袅袅而起。飘忽而安逸。战友们在他面前来来回回，传递着信息，准备着军火。在防空洞暗淡而不均匀的光线中，他们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

老兵把头靠在土墙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末了。他在心里对自己对自己说着什么。他侧耳听着报话员的声音——这个瘦瘦的小伙，好像永远不知疲惫……

“……报告报告，三○一师部队封锁敌后，滇西的大片失地收复……”

“我华南部队已包围敌军……”

……

老兵感到血液缓缓冲击着身体。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可他忽地感到一丝失落。从开始到现在，八年了。最后的战役啊！

渐渐地，他想到了从前……每一次所亲临的战斗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每一位战友在血泊中倒下都是那样的历历在目与痛心……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毛主席时那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主席的笑容与镇定，有一种莫大的温暖和鼓励；

他记得延安，那个革命的摇篮；

他记得那些惨烈的肉搏战，奔赴前线的战士，那些惨死在屠刀下的百姓；

他记得甘愿牺牲的总司令，那热情、自负，又热爱着部队的共产党员。“壮士一去凯歌还呐！”他常常这样说。

九、尾声

一九四五年。日本正式投降。

中国的抗日战争胜利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画上了休止符。

十、责任

时间如箭，生命如风。

一晃60年。

纪念馆中的遗物照片，依旧在哭诉；史册中为国殉身的烈士，仍然未瞑目。

在日本，被篡改的教科书，反驳正义的法庭，靖国神社里被当作“英雄”的战犯……他们，毫不悔改。

历史不会骗人，骗人的是野心未愈的日本右翼分子。

可是，在日本人快速行动的时候，战争的记忆也许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愈走愈远。

无论青春如何浮躁，无论生活如何安逸，我们，都应安静地思考一下，是什么让我们的记忆力如此糟糕？有些时候，如果成为了那只优柔的绵羊，无论你多和善，后果都是葬身狼腹。

我想，我们真的没必要让伤口愈合。

铭记疼痛，或许对麻木更有疗效。这样，面对责任，才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