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

多么诱惑的字眼。连她自己都一次又一次地被这句话中温存的美好和惬意所麻痹。

不过事后，她会笑。轻轻地。

生活怎可重新来过。

【壹】

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总是喜欢看故事类的访谈节目。

晚上，总是热闹的。

电视里放的是《阿庆讲故事》。故事有些老套，讲得就是男主人公因为一时冲动，一错再错，最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的故事。更多的怕是说不出来了，反正她也没兴趣细听。

但母亲却是热情得过分。一边啧啧地对受害者表示叹息，一边义愤填膺地一通指责：“哎哟，这人怎么这么做啊？！他应该……”

“如果这不是一个故事吗？”

她无来由地说。轻轻地。

【贰】

她实在受不了母亲造作的表情，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便身回了房间。

轻轻地。

母亲一时未反应过来，怔怔地没有说话。但电视里的声音，依旧。

“为什么在犯了如此不堪的错误之后，人们依旧会有如此的闲情逸致来会看这段经历，还妄图寻找出那个所谓的如果当初？”

“因为这只是一个故事。”

【叁】

节目很快便已接近尾声。

在受害者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之后，是阿庆平静、不带起伏，甚至有着些调侃意味的话语。她亦没有细听。但依旧可以想象出，那必然又会是一段以“如果当初”作为开头的句子所堆砌成的所谓“劝诫”吧？

“生活那会有那么多的‘如果当初’？”

“如果有，我可以变成我想要的我吗？”

“生活这些链条上的点，绵延成现在的你、我、他。如果你们都不喜欢现在的我，那我究竟该把人生从哪里从头来过？”

她在日记本上如是写道。

【肆】

语文课上，她还是会不停地想起她在日记本上写的话。

“做事之前要看清事物本质，不能把这看成一次赌博。实在不行就重新来过。”

语文老师的声音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

可此时，他日的念头又一次在她脑海中翻腾。

“生活有怎可提前预知，或是后来改过？”

“如果你输不起，那你就不配生活。因为生活本就是一场赌博，不仅注定血本无归，而且永远无法从头来过。”

“看透？重新来过？”

【伍】

不过幸好。她最终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其实并不是怕老师，只是她依旧没有过硬的底气。

她暗笑她的伪正直。“你现在如此漠视人们对‘重新来过’的痴迷，但当你真正错了时候，你不也依旧卑微地乞盼重新来过？”“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为何不愿给自己一个希望呢？”

“究竟是谁在自欺欺人？”末了，她问道。

【尾声】

好吧。她笑。轻轻地。

重新来过。或许这永远是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

一个注定以幻灭作为结局的乞望。

一注如同毒品般麻痹自己的可悲的药物。

但此刻，我愿意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