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

我的姥爷是个喜欢养花的人，他住在偏远的郊区，这个当了大半辈子兵的老人，终于找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乐享天伦，怡（颐）养天年了。从他一退休，他就在养花。他养过很多花，岁岁年年，他看着庭花凋零，看春花又红，在诗一般的岁月里，养着诗一样的花。

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干扰他送花了，直到那一天。就在那一天，我出生了。我的到来，扰乱了他规律的生活。从当时拍的照片看来，一连五年，他都不曾养花。

我的父母忙于工作，没有工夫照顾我，所以直到五岁，我都跟着姥爷姥姥生活。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姥爷便研发菜谱，即使是做一碗粥，也要用上数十种食材，经过他的精心熬制，然后给我喝。渐渐的，我生病的频率越来越低，身体变得健康起来。

忘不了当初，姥爷每天给我讲故事，教我识字。那时姥爷买了很多书，每一本，一字一句，不厌其烦地教我。从当初的只字不认，到后来可以自己把故事讲出来。多亏了姥爷，我才能早早学会识字。

刚上幼儿园，姥爷专门买了一个自行车，每天骑车子送我去幼儿园。在头一年里，姥爷不放心我待在幼儿园里的情况，就想出了一个“笨”办法。在那一年里，他总会不时出现在幼儿园外面，我隔着窗子就能看到他。后来才知道，姥爷每天都至少要骑车跑上三两个来回，每次都要在幼儿园窗外待上近半小时。后面两年，他也不时前来，但看一眼就会走。寒暑易节，都是如此。所以那时，我每每看向窗外，总是能看见他笑着看我。那个笑容，似是在看将开的花，即使再长时日，我也难以忘怀。

六岁时，我要回到市区上小学，就和姥爷分开生活了。我来，姥爷报以一笑，我走了，也是一笑。这一笑，温暖而祥和，寻常而自然，没有刻意掩盖，仿佛是笑开了的花，早已料定，早就接受。也是自此，姥爷又开始养花，一切又恢复如初。但我看来，他似不曾停止过养花，其间最久的，一养便是五年罢了。

花一开一落，九年匆匆而逝。姥爷，五年抚育，九年等候，你要的花开，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