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就在上一年九月，学习一向不怎么好的睿幸运地进入了高三理科实验班的教室。开校第一天，睿背着新买的“皮尔卡丹”书包以他独特的跑步方式跑进了教室。一跨入教室门，睿便把全班同学的目光“揽”到自己身上。

在座的各位可都是本校理科的佼佼者，都是冲刺清华复旦的高才生。这学理科的女生本来就少，更不用说在理科实验班能有几位女侠了。可睿偏偏第一眼就发现了一位“女侠”。那是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的一位女生。睿看见她时，她的目光不屑地在睿的身上停留了两秒钟，然后又埋头看书了。

睿的目光锁定在那个“女侠”身上。她白皙的脸庞，飘逸的长发，以及迎着阳光闪闪发光的发卡敲开了睿的心灵。睿痴痴地望着那个长发女侠，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教室门口近一分钟没动了。直到门口坐的一位小男生朝他喊了一句：“喂，你干嘛呢？”他才回过神来，径直走到那位“女侠”的后桌右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开校第一天，晚自习没事干，大家都在闲聊。睿见那女侠仍在专心看书，便向她主动打招呼：“嗨！你好。我叫睿，是个不太喜欢学习的男孩。我见你如此好学，刚开校就这么痴迷地投入到书本中，我真的自愧不如。不过我下决心在今年努力学习，争取圆我的大学梦。我想找一个督促我学习的朋友，以监督我好好学习。我看你很爱学习，就做我的朋友兼‘督学’好吗？”

那女侠见这位男生如此大方，便道：“今承蒙大哥看重我，小女子不胜感激！也望大哥多多关照。”

“哇，真有才女风范啊！”睿惊讶这女孩出口一句就如此有文采，真不愧是位“女侠”啊！“噢，做了我的朋友，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我叫夏雪，以后叫‘雪’便可。”

“雪，洁白无暇，清净高远。好！好！好！”睿正发表感慨，而雪已经转过头去又沉溺于书本了。

睿虽嘴上说和雪交朋友，其实他心里的“鬼”大着呢！谁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以后的日子里，睿天天都尽可能地找机会跟雪搭讪。雪看出睿是个很开朗大度的男孩，也就常常陪他闲聊。两人聊起来很投机，有时甚至听不到上课铃声，老师站在讲台上了，他们还没有发现。

一学期的生活很快结束了。期末考试，雪的进步很大，从班级十五名冲到了第六名；睿也稍有进步——进步三个名次。

第二学期开校，班里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听说是邻县的，而且这个男生学习很好。老师安排他坐在了雪的旁边，也就是睿的正前方。

这个新来的男生一坐下，便开始和雪攀谈起来，好象旧友重逢一般。

这学期第一节班会课，班主任老师先让新来的那个男生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单小雨。是从邻县一中转来的。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睿听着纳闷了，这一个雨，一个雪，他俩到底啥缘分啊？

自从雨到了实验班，雪像是变了一个人。雪不再像以前那样和睿天天聊天了，只是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才和睿说几句话，而且没有一句题外话。而她和雨却整天嘻嘻哈哈谈天说地，那热乎劲儿让睿越看越不习惯。

睿感觉到窗户边的空气不再新鲜，阳光不再灿烂，这里好象一间暗室，没有一丝光明。睿渐渐变得沉默，学习成绩也一降再降。老师给他做思想工作他也不听。只是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睿突然发现明天就是高考。他的心灵已经被那间“暗室”扭曲成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这一天，睿做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决定。

高考结束了，四堂考试睿都是用他的那把刀去做答的。自然，他的大学梦破碎了。但是，他心头的那把刀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这是他自己安排的。

高考后的第二天，雨打点好行李准备回家。他脸上带着快乐的微笑，身上背的那个大大的背包好象很轻。他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了校门，看来是要阔步迈入复旦的校门了。

雨只顾着高兴，却忘了注意路上的行人。他突然感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趔趔趄趄地向后退了几步。雨站稳脚跟，把背包向上提了提，抬头却看见睿那凶神恶煞的眼睛。

“单小雨，你好呀！”睿的眼睛里露出两把尖刀。

“噢，是睿啊，你好你好。高考考得好吗？今天怎么到学校里来了？”

“哼！再好也没你单大才子考得好呀！”睿轻蔑地望了雨一眼。

“这话怎讲？”

“甭管怎讲！”……

…………

几分钟后，校门口听见了由远及近的救护车的尖叫声……

睿悄悄地遛走了。他跑回家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管爸妈怎么喊，他都不吱声。

第二天，学校领导和班主任到了睿的家里，向睿的父母说明了情况，便把睿带走了。

睿临出门前分明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已哭成了泪人儿。爸爸眼含着泪水目送他们出了门。

睿被老师带到了医院。

雨的病房在三楼，老师带着睿从楼梯上楼，没有乘电梯。

这时的睿感觉上三层楼犹如上三十层的高楼，他的脚酥软了。

走到病房门口，睿看见雨躺在病床上睡着了。雪就坐在床边。病房里再没有人。

雪见老师们来了，对着雨的耳朵轻轻地说：“雨，老师来了。”

雨慢慢地睁开双眼，见老师们来了，便要坐起来，却被班主任上前一步挡住没有起来。

睿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班主任示意雪出去见见睿。

雪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病房。见睿静静地站在门口，雪用很低的声音说：“睿，你来了。”

睿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他怕雪用他看雨的眼神看他。

“睿，我只是和你做个普通的朋友而已，而你却干了些什么事！”雪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你知道吗，雨是我的表哥，是我最亲的表——哥啊！”雪已经泣不成声了，便蒙着脸跑进了病房。

睿听到“表哥”二字，一下子懵了。他抬起头，强忍着泪水，一口气跑下楼，瘫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无助地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急速驶过平坦的路面，消失在云天相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