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天空飘起了小雨，似乎诉说着离别的哀歌。

挣扎了三个月，父亲终于忍受不了那癌症的煎熬，静静的离开了人世，母亲说父亲走得很安静，他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就这样最后一面谁也没有看到，收到消息后心儿一紧，眼泪开始涌上来。

父亲是个倔强的人，年轻的时候，爷爷就是建好房子让大伯跟我父亲住在一起，自古叔嫂关系紧张，产生了不少摩擦。在我刚好满月的时候，父亲单独盖了房子未装修就入住了，当时父亲不需要住爷爷分配的房子，让母亲骄傲了一回。知道今天，依然住在那个未能装修的房子，四周的邻居都已经盖房子到两层半了，父亲病重的时候依然未能在房子上加盖一层，可能这也成为他的遗憾，曾经我都向他埋怨过自己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他眉毛一紧，坐在一旁抽着闷烟，看到他发黄的指甲，两双手粗糙发黄，即使用再多的肥皂也擦不出他原来的肤色。

小时候，父亲就喜欢带着我去他工作的地方，那时候那些阿姨看见我都会说好可爱的小女孩，从自家带些小零食给我吃，父亲也不担心我跟那些小朋友玩，大概到了傍晚5点左右就回去跟他回家。村子里清明时节请男丁去吃饭父亲总会带上我，小孩子不会计较太多，我会监督一下他喝酒太多了危险，正因为有着我跟他，他不敢喝太多酒。酒醉三分醒，又一次他喝酒开车了过了一个路口我告诉他，他马上掉头，喝酒有点头脑不清醒直接栽进马路的绿化带，幸亏他及时稳住车子，马上就清醒一回，第一时间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我就是一点都没事，他的脚趾头被扎到了流血，只是简易的用烟丝止血包住了，把车子扶正慢悠悠的回家。

父亲常年在外，到了放假时期，我就去他工作的地方跟他住。那时候工厂在金沙滩附近，每天早上都有游轮经过，父亲喜欢带着我在沙滩附近散步，然后走进晒布厂隔壁那个竹林子找鸟蛋。父亲会带着我搭船到对岸去逛逛，晚上带着我到漂染的锅炉放满水让我在里面游泳，他答应我会带着我游去海滩的对面。

那天准备早早的，父亲没有加班，简单用餐后就用汽车的轮胎当游泳圈放我进去一起划去对岸。晚上的水特别冷，岸边的船家亮起了小灯，远远的游轮发出了“鸣鸣”的声音，水面平静的没有荡起太多的波浪只有滑行时留下一条条微波与“浮浮”声音。我的手臂小小的，轮胎显得特别大，要抱着特别费劲。父亲的那个工友也拉着我的车胎，到了海中央，突然那人用力一压，由于手臂不受力，我整个人都掉进海里，海里的水漆黑一片，听不到吵杂声音。我不断的挣扎用力拉住附近的东西，刚好父亲就在附近被我捉住他的大腿，他一把抱起我，在月光下父亲的脸显得特别阴沉，他把我放在轮胎上，不让他的工友靠近我，全程他一个人拉着轮胎去到对面岸边。一阵风吹来，他揉揉我的头发，然后宠溺的抱着我一下，胡子一下扎到我的脖子，也许他被吓坏了，现在才放松一点。年纪尚小，不能明白父亲当时的心情，后来聊天的时候他才说他当时吓坏了，担心从此失去我，不知道跟母亲怎么交代，心里的肉像割了一块似得，

读小学了，明白自己都开始长大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跟着父亲后面了。我在班里的成绩名列前茅，每次都可以达到班里的前6名，拿着奖状一张一张的往墙上贴。那些年父亲的工作不顺利，没有在工厂里面工作了，酗酒特别厉害，跟母亲的关系也不好，两个哥哥从小就说父亲重女轻男，家里就只有我跟父亲最亲了，他的衣服都由我来洗。每年过年时候我许的愿望就是能和家人好好的吃一顿团圆饭，家里的环境可以变好一点，从小贫穷就受周围的人冷眼看待，父亲改行去当当拖拉机司机去帮人送水泥，钱没赚多少，环境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那一年，父亲跟灰场的老板吵架了。那时候我都忘记是什么原因跟母亲吵架了，父亲不知道那时候第一次动手打了我，他一把拽起我，打了几下屁股。我看他的眼色不对劲马上就逃跑了担心他追出来。我躲在树下哭泣，看见他来了我马上逃，害怕他会接着打我，从小他都是疼我不会打我一下的，就算他大声呵斥我一下都会哭的，远远的看见他看着我，直到他原地不走我才停下来。也许是因为我跟母亲吵架的原因吧，他跟母亲聊天的时候好好的都会吵架的，为了这次我跟母亲顶嘴，他第一次打我了，也是最后一次。

小雨渐渐停下来了，地上冒出了热气。母亲匆匆的走了出来，看到母亲白发鬓鬓，她坐下来，轻轻的拍了我的肩膀。她说父亲走得很突然，也走得安静，没有一个人在场。我懊恼，我悔恨自己这些年来对父亲的忽视。

从中专毕业后，去过石湾工作半年做过仓管，做过开单，那时候自己的第一份工资就是买了一台诺基亚智能手机。从读初中开始就越来越少跟父亲谈话了，父亲的胃一直都不好，老是要吃胃药的，想想从来都没有关心过父亲的身体状况，没有带他去做一次健康检查，悔恨不已。每年的父亲节，我都会打电话跟父亲聊天，有一年我过去买了蛋挞给他做礼物，他拿着蛋挞给他的工友说，这是女儿买给他的，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很满足了。到了第二份工作做了是最久了，那时候一直都没时间回家一次，大哥也结婚了，二哥也工作了，父亲跟母亲的关系也随着年龄得到改善了。父亲在外工作很少回家，随着年龄的问题，很少跟父亲沟通了。年底父亲打电话给我聊天，他说要我给他的朋友女儿介绍一份工作，那个女孩挺好的，东扯西扯又问我有没有跟男孩交往，我也随便的敷衍了几句。然后他说最近年纪大了，得了肾结石。听到他生病我的心就慌起来了，他说没什么事，吃了药排出来了，我就说生病了一定要去看病，检查下身体，他答应我了。

过年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朋友给父亲倒酒，父亲说不喝了，吃饭也特别少，不像以前一样说话中气十足，喝酒后就会大声唠叨，父亲夹了点肥肉吃，母亲就呵斥他不能吃，那时候父亲就把筷子缩回去了。我看了父亲一下，可能是长时间在外面，父亲晒到特别黝黑，身体也很消瘦，我就心疼了，吃也吃不好，那时候只是单纯认为是胃不好，头上的头发根都发白了，脸蛋都瘪下来瘦一圈。父亲说没事，他现在要介口，等他身体好了吃上好东西一下子就会胖起来。过年了，父亲的病情加重，后来去中医院才检查出是癌症晚期了，父亲听后默默的流眼泪。当晚彻夜无眠，医生吩咐要尽量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都让他去做。

我们都了解父亲是个倔强的人，就算有再多的痛苦他都不想让家人看见，痛了了就默默的躺在床上抱着棉被来减轻痛苦，等不痛了，他就会跟我开玩笑，说说我小时候的往事，每个星期我都会回家一遍，父亲都会吩咐母亲一定要给我煲汤喝，说我在外面工作很累的，我开车回去就会问父亲想去哪儿，父亲总说，我哪儿都不想去。在外工作最害怕就是接到母亲的电话，担心父亲真的不行了，我知道他总会离开我们，只是时间的问题，母亲哭着跟我说父亲被折磨得太厉害了，就像自己的背后被人用刀割他的肉一样，他喊着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一切。

天逐渐放晴了，母亲跟我都要回去处理父亲的身后事。

父亲虽然离去了，我想，他会在天堂守候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