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重

我家后面那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去世了。他的存在，是家里人的累赘；他的行动，是邻家小孩争相模仿的笑料；他的生活，是邻里不愿企及的话题。每次看到他，都是在院子里疯跑，大呼小叫，身后跟着同样年迈的妻子――她正在追着打他。“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真不知道辛苦修来的缘分为何就在这般追打下糟蹋着。更可笑的是，他的家人居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而他的儿子那时正在鱼池上喂鱼呢！在他弥留之际，没有儿女们不舍的眼光为他送行，有的或许只有窗外夏虫的哀鸣。他甚至没有说些嘱咐的话就走了，其实他想说的――我确信――只是屋子里只有那另人窒息的空气罢了。他确实挺老了，连他的孙女都有小孩了，是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只是，离开的方式未免有点残酷。

我一向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希冀，可是现实将我的希冀打得粉碎。我看不透这世界，还有活在这世上的人。这会儿，他家已经风风火火地布起了道场，“和尚”们也在那边吹吹打打了，灵堂里更是传出了令人心悸的哀哭声。死者已矣，生者做什么，都是没法挽留已逝者远去的脚步的。活着的时候饱受家人的欺侮，而死后却得到了家人的阵阵哀哭，真是苍天开的莫大的玩笑。

生命不该在死后才得到重视。但就像人们经常说的：“只有等到失去了，才懂得它的珍贵。”所以我们该原谅他的家人，毕竟人不是具有高尚节操的神，态度会随着境况的改变而改变，那是无可指摘的。还有他的亲戚们，带着哀伤的神情，参加着他的葬礼，而心里却想着自己的生意没人看管，是不是还好；孩子在家，是不是很乖；今天没上班，老板会不会生气……那也是无可指摘的。因为老人的去世，对于他们只是少了个亲戚而已，况且还是个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亲戚，来参加葬礼已经是够有人情味了。沉淀在心底最纯洁的那份真情，已经被生活磨平了，人人都会这样，只是早和晚的区别而已。

我还是个孩子，大人们总这样说我。但我却那样真实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世界上忙忙碌碌扮演各种角色的人们。就像四维在《刻下来的幸福时光》中说的：“我喜欢站在山冈上，看整个城市匍匐在我的脚下，看所有人的悲喜夹杂着尘世的喧嚣一起冲上高高的苍穹，看阳光笔直地洒下来，镂空所有人的躯体和灵魂。”我似乎也看到了那些被阳光所镂空的躯体和灵魂，看到了生命在人们心中的分量。

或许对待自己的生命，每个人都是那么地不遗余力，尽心呵护着。但别人的呢？漠视。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身边即将湮灭的，或者刚刚出世的生命。用一颗真心，去关怀我们身边的人，这或许是我们应该做的，至少这样可以让心中承载生命的天平稍微平衡一点，让我们的心不至于那么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