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乞讨的人

摸摸自己的口袋，原先的轻快和自如经过妈妈那一番话的抨击忽而变得沉重而压抑起来。

雨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地铁口那个苍老而绝望的身影仿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个乞讨的老太，衣衫褴褛，一条残腿挨着墙跟。在她的面前，在她坐着的那张湿报纸上，不出所料地摆着一个不铁碗，里面零零星星地躺着几枚硬币，以及一张破烂不堪的一元纸币。一滴雨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砸在那几枚硬币上，啪嗒地溅起小的，甚至更小的水珠，就如老人的那双眼，隐隐地含着泪，但始终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拐过那个弯，果然，她又在那。她似乎租下了那一平米的地砖，总是日夜守在那里，但那个铁碗，几乎就只出现过几枚少得可怜的硬币。人潮匆匆而过，她在那个墙角乞讨，仿佛一平方米以外的事与她无关。当我又不知第多少次经过那个拐角时，我看见了她的眼睛，饱含痛楚、绝望、沧桑的眼睛。

我承认我被打动了。于是，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停在了那里。我的手也下意识地摸索着口袋。可当我摸到口袋里的硬币时，我犹豫了——对于一个零花钱并不多的小孩，倘若口袋里装着一两个硬币，那便是极好的事了，一个月甚至都难碰到一两回。我突然有一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老人望着我的那双眼，似乎放出了光。那一秒，我真的有些抓狂。我想向老人道个歉，鞠个躬，说我口袋里没钱，但老人那眼里迸发出的耀眼的光好像把我几乎快弯着的腰给推了回去。想起我垂涎已久的那支签字笔，我真的快崩溃了。就在那时，我的同情心和大脑突然同时抽动了一下，哗啦啦……四枚硬币如潮水般涌出。而我几乎是拔腿就跑……

接下来的路，我一直走得很顺畅，但我的心在不停地滴血。我突然又有点后悔，突然又对自己的犹豫感到羞耻。不过，我这样安慰自己：“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想着，我又十分骄傲，为自己的慷慨而骄傲。

“她们是一个团伙，专门骗别人的钱，你上当了！”妈妈的话在我的耳畔回响。那是回家以后妈妈说的。顿时，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杂瓶，自豪、愤怒、郁闷交织在一起，口袋变得沉重，心情变得沉重，脑袋也变得混沌……

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把时间重启。就那个点，那个拐角处，很好，又是那个老太。此时的我落落大方，甩开步子朝那走去，口袋里，四个硬币被撞得叮铛响。我不再犹豫，哗啦啦……是硬币被扔入铁碗的声音。这回，我没有拔腿逃走，而是在一旁默默地等着，等着那束世间最美的光从浑浊的眼睛里发散出来，我一直等着，毫无怨言地等着。

那一刻总会到来，我想，一定会的，一定会的……